工业互联网的价值路线之争

PTC的总裁兼首席执行官 Jim Heppelmann

当工业互联网（或工业物联网）的概念，被包括企业用户在内的全行业普遍接受以后，在工业互联网服务商中，关于如何利用工业互联网，却产生了不同的技术实践方法的路线之争。

需要明确一点，各种技术路线关于工业云的描述上有普遍共识的，数字孪生（或数字双胞胎）是最常用来作为描述工业互联网构成的关键词：由传统工业软件、各种SaaS服务、云平台，以及各种云原生应用所构成的数字虚拟世界，与产品、设备所构成的物理世界之间，由于工业互联网的出现，实现了某种程度的虚拟世界与物理世界的关联和互通。

各种技术实践路线最主要的分歧在于：这个由工业互联网所连接起来的、包含虚拟数字世界和现实物理世界的全新体系，最终将以怎样的方式为企业提供业务方面的能力和价值？

其中有一种观点将关注的重点放在“数据”上。他们认为：工业互联网最核心的价值在于，实现了对企业现实业务过程和影响因素的清晰数学描述，以及对数据价值最大程度的发掘、存储、分析和应用。因此他们认为，利用工业互联网解决企业现实的业务问题，就转变为利用数据，采用数学的方法和逻辑直接解决企业的业务需求——在整个过程中，传统工业软件、各种SaaS服务，以及各种云原生应用都是帮助企业做数据处理和应用的工具——于是各种传统行业的企业，甚至工业企业，都将因此成为一家完全依赖数据驱动的数字化技术企业。

持这种观点的，往往是纯IT厂商，或以云为核心业务的互联网企业。

“PLM就像老式的实体图书馆中的卡片目录的数字版，它为企业提供了一个单一的权威性的数据来源，能够确保整个企业的每一个用户都能访问到正确的数据版本，以避免当你使用错误的信息作为起点时，发生的一连串昂贵的错误。试想，如果你的数字产品数据没有得到管理和控制，你能在数字化转型的道路上走多远?”Jim Heppelmann，PTC的总裁兼首席执行官，作为来自工业软件行业的代表，他持另外一种观点：即便有工业互联网和工业物联网的加入，工业软件在整个由数字与物理构成的数字双胞胎体系中，依然居于核心地位。

毫不夸张地说，Jim Heppelmann是第一个将“物联网”这一概念和解决方案引进工业软件领域的人——至少笔者最初关于工业物联网应用场景的了解，都源自PTC在2014年收购的成立仅5年的物联网平台ThingWorx，以及此后连续收购的包括Vuforia、Axeda、Coldlight、Servigistics、Kepware……直到2017年，在年中用户大会上，PTC宣布完成了产品整合并推出了一整套完整的数物融合的未来应用蓝图以及可交付的解决方案。

可以说，从2014年开始，PTC和Jim Heppelmann就是工业物联网最“热情”的倡导者，不仅Jim Heppelmann本人专门与知名管理学家、哈佛商学院的迈克尔.波特教授一起撰写了两篇关于工业物联网的文章，为整个市场做启蒙培养；甚至在2016年，PTC还专门修改了公司标志，用类似中国传统阴阳的造型，来强调数字世界和物理世界的彼此交融将是公司未来的主要方向。

虽然与专注于工业软件技术的软件公司相比，Jim Heppelmann和PTC“全力投入”工业物联网的业务，迫切寻求在应用企业当中从IT到OT的能力推进，显得非常“激进”。但是与强调“数据”的纯IT技术路线相比，他们虽然同样关注IT新兴技术的价值，但是其解决问题的路线明显更加务实，更重视应用企业现实业务逻辑和行业知识。因此在PTC和Jim Heppelmann的认识当中，依然强调工业物联网与传统工业软件体系相互结合的价值，更强调将IT能力从与产品相关的设计、生产、销售等业务流程，向更广泛的企业运营层面渗透的价值。

“从我提到工业物联网的第一天起，我认为物联网代表的就是PLM。”在回答笔者提问时，Jim Heppelmann强调，PTC所定义的“工业物联网”，并不是要全盘放弃传统软件技术而采用新技术，“我们更希望用新技术为传统产品赋能，能够更大提升它的能力，从而来实现行业整体发展的演进，让我们的客户真正获得更前沿技术所带来的优势，感受到和捕捉到整个产业和技术带来的巨大增效。”

Jim Heppelmann说：“我们的战略，是利用数字来改造物理世界，但物理世界永远不会消失，数字只会让它变得更好、更高效、更环保，物理世界永远不会过时。因此，PTC不会告诉工业公司要成为数字公司——那就太傻了——今天的一个工业公司，不会在明天就成为一个软件公司。”

于是在ThingWorx物联网解决方案越来越丰富和成熟了以后，PTC很快提出了一个具有明显软件公司逻辑的“数字主线”概念：在ThingWorx平台上，按照企业的业务模式，面向产品研发、制造与供应链、销售与市场、客户运营、产品服务……利用原有的产品进行搭配组合，构建出来的可复制的端到端应用场景集合，从而打通产品全生命周期、全价值链数据链路。

具体来看，PTC对“数字主线”的定义为工业企业从数据到应用划定了三层结构，分别是：数据源层、工业物联网层和数字孪生层。

其中，在数据源层，是利用传统的Windchill系统，与包括MES、ERP等系统一起，来解决包括设计、工艺、加工、采购、物流、市场等工业企业相关的“数据源”收集和管理；在工业物联网层，则利用ThingWorx所构建的工业物联网框架，将不同系统和数据联系起来，构建一个全量数据模型；在数字孪生层，则是利用PTC Navigate构建面向不同用户使用的各种应用APP，再通过PTC的vuforia增强现实平台，就可以直观地为用户展示。

显而易见的是，在“数字主线”的概念下，ThingWorx物联网解决平台的作用是承上启下，在物理世界和数字世界之间，建立一个具有弹性的融合层：向下，实现对物理世界各种真实数据的整合；向上，为面向具体业务的CAD、PLM，以及VR系统提供充分的数据支撑。而真正发挥作用，真正核心针对企业应用场景、解决企业业务问题的，依然是传统的工业软件和PLM系统。

“物联网的力量，是让我们现在有能力利用数字去感知、翻译、监测、预测物理世界，去优化物理世界。”Jim Heppelmann的视频演讲主题是“数字改变物理”，他强调：CAD技术能够帮助企业用户使用数字定义物理世界、PLM可以帮助企业用户使用数字来管理物理世界、物联网平台能够帮助企业用户使用数字来连接物理世界……

而为了让传统的工业软件具有更多的灵活性，进一步符合现代用户对于工业软件的使用系统，让整个“数字主线”能够更高效和灵活地与企业业务相结合，在2014年开始局部市场尝试通过SaaS的方式提供ThingWorx服务以后，2019年10月24日，PTC宣布以4.7亿美元并购纯云原生CAD产品Onshape，开始尝试传统工业软件SaaS化，并在第二年的全球用户大会上，正式推出了PTC的SaaS平台Atlas。到2020年底，PTC又宣布已经签署了收购PLM系统的SaaS平台提供商Arena Solutions——当年大举进军工业物联网领域的PTC，这次将前进的方向指向了SaaS。

“通过拥抱SaaS的颠覆性力量，数字将使物理世界更加经济化、民主化，甚至社会化：如果你相信SaaS是未来——我相信你们中的大多数人现在都相信——你会发现PTC在前面铺平了道路，并引领行业走向这个更好的目的地。”事实上Jim Heppelmann在这次面向全球用户的演讲中，用了大量的篇幅在讨论SaaS对于传统工业软件的价值、对企业数字化转型的价值，以及对行业用户的价值。

在回答笔者提问时，Jim Heppelmann虽然承认PTC不是第一个实践SaaS模式的工业软件厂商，但是他仍然强调，PTC是“第一个在工业领域真正把它成功落实，并且创造出好的结果和业绩的公司”。

他强调说，现在整个PTC的软件工程团队都接受了Atlas的力量，并正在努力使它成为Creo、Windchill、ThingWorx和Vuforia的未来的核心：“当然，Onshape已经完全基于Atlas，而且我们已经将Vuforia套件的大部分其他产品重新平台化到Atlas上，包括Vuforia Expert Capture和我们最近推出的新的Vuforia Instruct应用程序。未来我们将朝着拥有一个完全集成的、完全统一的、纯SaaS组合的方向发展。”而对于进入市场过程中可能面临的困难，Jim Heppelmann谈到了中国市场：“进入中国市场，我们就需要和不止一个的中国伙伴去实现整个战略的稳定化。”而这样做的前提，是“尊重中国的法律法规和市场规范”。

写在最后

Jim Heppelmann有一种能力，能让你迅速接受和赞同他的观点，这可能得益于他本人就是机械工程师出身，所以无论是从逻辑的严谨性和理论的完整性上，都无懈可击。

而涉及到工业互联网、工业物联网、工业云、数字化转型……这些可能会影响和左右全球整个工业领域下一步发展路线的问题，笔者认为：更多的不同意见和争论本身才是最有意义的。因为无论是对于工业企业，还是对于系统提供商、IT技术提供商，这都是一个新问题。在面对新问题提出不同的解决问题的思路，不仅对最终形成一个更具有可操性、更科学的最终路线有利，而且对于各方不断反思和纠正自己的错误和不足，也更有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