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在全球化战略的指引下,出海成为中国互联网企业的“一致行动”,BAT、华为以及携程、小米、美团等都在不断向外扩张,规模和速度也都在大幅提高,然而实际上与真正的国际化科技巨头相比仍有不小差距。
明星企业苹果公司的海外营收占总收入6成以上,谷歌、脸书也都有一半左右的海外营收。而中国代表BAT,则都只有5%或10%的海外营收,就连现在中国最成功的国际化企业华为,其营收也只有50%左右来自海外……
更糟糕的是,伴随着中国互联网公司拓张的,是对中国互联网企业的围剿,其中越来越多的不确定因素也在进驻。相比早期,中国互联网公司出海受到海外市场科技巨头的挤压和自身因素的影响,现如今,更多阻力也已接踵而至。
这几年我们听得最多的恐怕就是美国为代表的一些国家打压华为、中兴这样的中国通讯产业公司。现在他们将手伸向了App,打击范围从硬件向软件延展。
一个有意思的细节是,他们为TikTok罗织的罪名是一脉相承的,无非就是所谓的“侵犯个人隐私”与“危害国家安全”。从相关部门发起调查到司法部门展开听证,再到政客出面口诛笔伐……如今看来,TikTok的遭遇非常像是华为事件的重演。
Tik Tok如何抉择?
本以为非硬件公司的出海一直在射程之外,不过现在看起来似乎没有人能够幸免。
实际上,2019年下半年以来,美国多次指责字节跳动旗下的TikTok与中国有联系而威胁到美国国家安全。
据字节跳动公开的数据,2019年上半年,该公司接受的海外调查次数超过250次,其中在印度、美国、日本分别接受调查99、68、28次。
危机进一步发酵。早前,印度通信和信息技术部出于“安全”考虑,封禁包括抖音海外版TikTok在内的59款中国手机应用软件。
有数据显示,印度市场TikTok下载量占总下载量的44%,而美国市场的TikTok下载量占6%的份额,仅次于印度和中国市场下载量,排名第三。如果真的失去美国、印度等重要市场,TikTok今年乃至未来的发展将充满变数。
2020年7月30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在“空军一号”上宣布,其将直接动用行政命令或行使紧急经济权封禁TikTok以来,一个关于TikTok的混乱周末开始了。
当地时间8月3日,特朗普又对此发声,威胁称TikTok必须在9月15日之前卖给美国,否则必须关门,而且相当一部分钱要交给美国财政部,不管这笔钱来自TikTok还是微软,“因为是我们让这笔交易成为可能”。
此时,TikTok美国业务的结局似乎逐渐清晰可又混沌不明。但无论TikTok这一段充满艰难曲折的遭遇的终局如何,有的真相已经显现。
如9名TikTok知名博主近日在美国自媒体平台Medium上发表的致特朗普的公开信所说,“互联网大企业的垄断,使Z时代的人牺牲了网络中立和信息自由。大公司垄断缩小了世界对互联网的定义。而TikTok实现了脸书和INS等社交媒体永远无法实现的互动。”
对于在文化形态、意识形态上有优越感的部分美国人来说,这种情况是不可接受的。
因为这意味着,他们手中的文化定义权、主导权流失。而网络文化主导权的流失,就意味着通过互联网平台操纵舆论和民意的能力下降。对于面临大选不利形势的特朗普来说,这如同触了逆鳞,因此不惜用各种方式打压TikTok。
此时,TikTok 面临的局面已经不再是一个简单的商业问题,它正在成为美国恐惧中国创新的“出头鸟”。
近日,有消息称,TikTok考虑将总部设在英国伦敦,这个举动被视为主动与中国的母公司字节跳动“保持距离”。
从市场的环境来看,TikTok当然不能坐以待毙,作为一家势头正猛的互联网企业它的求生欲是非常强的。聘请迪士尼的前高管与美国资深商业律师可以说是很有必要的,“入境问禁,入国问俗,入门问讳”,这本质上与华为初期的应对手段是一致的。但是将总部设在英国伦敦,与中国的母公司字节跳动刻意保持距离,这种“去中国化”的做法仍是值得商榷的。
尽管在全球商业市场里,跨国企业通过加重国际化程度减少“国别色彩”是通行做法,但在反全球化浪潮高涨,大国摊牌的复杂环境里,这种刻意与国内保持距离的商业操作不见得会起正面效果,反而很可能会落入两面“不讨好、里外不是人”的窘境。
华为仍在探索
“2020年我们力争活下来,希望明年还能发布年报。”在今年3月的2019年年报发布会上,华为轮值董事长徐直军曾开玩笑地说。
受到新冠疫情蔓延以及其它多重因素的影响,2020 年华为的半年财报极为精简。财报显示,2020年上半年,华为实现销售收入4,540亿元人民币,同比增长13.1%, 净利润率9.2 %,其中运营商业务、企业业务、消费者业务更是齐头并进,业绩十分可观。
在持续一年多的升级管控中面对疫情和美国持续打压的两面夹击下,华为展现了出了顽强的生命力。
从财报中,我们看到令人欣慰的数据来自华为消费者业务收入占比的持续上涨,达到56.3%,这是华为在此之前应对一系列难题做出应对的成果。
要知道,2020 年上半年全国手机销量整体下跌,唯一只有华为能逆市增长,同样地,华为消费者业务能在上半季度得到好业绩,也有赖 Q2 爆发的销售增长。尽管中国当时已重启经济,消费者也开始恢复消费,整体销售额也有上升。但当中唯一有增长的手机公司,其实就只有华为。
虽然总体来看,华为 2020 年半年报总体营收以及主营业务板块营收稳中有升,但仍然能看到其业绩受到实体清单、禁令的不利影响——销售营收增速与去年相比下降了近 10%,净利润率和去年一样,处于近五六年的最低点……
这份财报对于华为来说,更多的是喜忧参半。消费者业务营收上升,可以带动整体业务营收的增加,但也让华为对消费者业务越来越依赖,而不断升级的禁令对华为消费者业务影响最大……
2020年7月16号,台积电正式宣布,自2020年9月14日之后,台积电将不再继续给华为供货芯片。
台积电的断供,把已至悬崖之边的华为又狠狠的往后推了一下。在晶圆代工市场,华为除了台积电、三星两家,再无其他可选项。因此,受到影响的不仅仅是华为手机芯片业务,华为运营商业务的基站核心芯片、企业业务的云端芯片生产、制造都将受阻,且影响的基本面在持续扩大。
华为最重要的消费者业务面临“无芯可用”的绝境。根据华为公布的2020年上半年度销售业绩报告显示,华为的消费者服务收入为2558亿元,占总营收的56%。
失去台积电的芯片,这意味着华为的旗舰手机会迅速休克,至少落后于苹果和高通系产品一代,1-2年内掉出全球手机榜单前三。
而且华为的“梯度机型战略”可能会迅速瓦解,全球安卓机市场20%的份额必定失守。从而导致营收的锐减,每年1317亿的研发费用无力负担,华为的全线技术优势就此停滞不前甚至流失人才。
事实上,自今年5月15日美国对华为发起新一轮制裁后,华为的所有业务命悬一线,但外界观察,华为在博弈中正在做两手准备,一手自救做应变,另一手继续开拓业务。
今年3月,任正非破天荒首次对企业业务BG发表讲话,并调整了企业业务BG的老大。华为企业业务BG是华为原来三大业务BG之一,业务规模远不及消费者和运营商BG。
任正非在讲话纪要中,强化了几个BG之间的配合:运营商BG是华为的野战军,负责建好5G大网;而企业BG是地方军,要像八爪鱼一样紧紧地吸附到行业里面,深入到千行百业中。他强调,虽然华为在5G方面有两到三年的领先,但这个优势很快就会被竞争对手赶上,所以希望企业业务能够在行业生根,这样才不容易被替代。
目前来看,由于华为在5G上的专利优势,肯定还会有一个博弈过程,最终结果可能还会有变化。华为在展望未来5年的布局的同时,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企业出海路虽不好走,但不能中断
伴随着TikTok事件的发展,另一个更深层的出海话题,也引发更多的议论和思考。对于中国互联网公司来说,地缘政治的不确定性,会不会让出海成为一个伪命题?毕竟对于寻求海外发展的公司来说,首先要考虑的就是当地政策、文化以及法律法规风险。
从长远来看,企业出海已是必然趋势。面对出海的压力,中国企业眼下更重要的是苦练内功,在技术进步及产品创新上多花工夫,打造难以被替代的核心竞争力,想办法做大做强,争取更多话语权。
随着中国企业逐渐进入了世界舞台的中央,软实力也要随着提高——价值、经验、文化的传播,这样才能与所在地的公众建立信任关系,从而真正提升其综合实力。
全球化战略这条思路没错,5G时代的到来对中国企业的全球化战略是一个非常有利的时机,但在策略上不应追求极速扩张。对于想要布局全球化的企业来说,出海依然是风口,但路途曲折且风险巨大。
写在最后
从目前公开信息报道来看,腾讯、阿里以及百度等这些互联网巨头,其核心业务这两年都已经少谈或者避谈全球化,更多是通过投资这样的方式曲线出海。
近日有消息称,目前华为已经向高通提交了采购意向书,前一段时间华为与高通达成和解,双方关系有所缓和,借助这个机会,华为希望能够与高通进一步合作,目前高通也已经向官方提交了出货申请书。
除了跟高通的沟通之外,华为也已经向联发科提交了合作意向书,当时还有采购订单,在这份采购订单当中,华为预计要向联发科采购超过1.2亿颗芯片。按照华为往年的出货量,这1.2亿颗芯片相当于华为一年手机总销量的2/3,当下的局面基本上可以判断华为已经决定与联发科进行了深度合作。
另一方面,据CNBC最新消息,微软和字节跳动试图在三周内达成协议,而微软的报价也从起初的500亿美元变成300亿美元。
讽刺的是,无论是华为还是TikTok在这些标榜在商言商,让市场说话的西方国家里,都获得了良好的用户口碑,市场占有率是有目共睹的。
真正改变他们命运的不是用户,而是来自“其他”因素的干预。
如果美国逼迫字节售卖TikTok成功,那么包括美国在内的其它国家,或许也会继续用类似的手段对付字节跳动及中国其他企业,建立当地的信任和盟友这个选项是十分重要的,无脑出海的机遇期已经结束了。